第一章
便引此人去看空房间。他对房间的要求少得可怜,只要求有阳台,能够在阳台抽烟;在二楼最好,可以在闲暇时眺望一下远景哪有什么景色。空房间实在多得任君挑选。男人犹豫一番,最终选择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,如此,即便随后有其他的客人搬进来,他也不必被房客来回的脚步声打扰。租房的种种事宜就此定下,他预先支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和押金,这毫无讨价还价的阔绰举动让邵太太放下心去,不禁地也对他产生了些好感,将他上下一望:男人身量不高,甚至算得上是矮个子,大约连一米七都不到,然而也算得上相貌堂堂,五官圆顿,给人以柔和之感;眉毛浓密,但不粗鲁。那张脸透露出的信息很少,或许三十岁,或许四十岁,难以从纹路种读出其真实年龄,只有一双眼睛深邃蔼然,看得人深深陷进去。与那双眼睛对视,很容易暴露出自我,同时也把那双眼睛主人的秘辛暴露出来。窥探总是双向的。或许他自己也晓得这一点,因此很少长时间与人对视,视线总是礼貌地掠过,接着便像水鸟一样飞走了。凭邵太太识人的技巧,确信此人不会给自己找什么麻烦。他拿出钢笔在合同下签下自己的名字:涂—文—徽。原来该叫涂先生。姓和名都文雅,字也是一手好字,只是比他本人还要更秀美,像女人的蝇头小楷,叫人难免奇怪。涂先生虽然身材矮,长得却是毫无女气的。 邵太太又给他嘱咐了两句水气煤电的相关事宜,接着便不再打扰。涂文徽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。房间里暗得很,空气里有种潮湿的霉味儿。文徽在暗室中伫立片刻,消化着自己就此在台北安顿下来的事实,接着拉开了窗帘,让四下门窗大开。不远处有家茶餐厅的后厨正对着阳台,那油烟味儿大大地刺激了他的肠胃。在阳台上堆着一把破旧的木凳,一张小方桌,四只桌腿像狗翻肚皮